谢瑜微微颔首，目光越过她看到了屋舍中的新人，又把视线移回停在了道清的脸上。

    “昭韫嫁了好夫君，我自然是替她欢喜。”道清话说得理直气壮，她虽不知道谢瑜来做情敌的伴郎是什么意图，但想来他心里也没有愉快到哪里去。

    便想着也戳戳他的痛处，语气加大了欢喜。

    “姐姐，你在那干什么呢，赶紧的，席面快开始了。”廊下应琢不知从何时闪了出来，对着道清招手。

    他见到身侧的谢瑜，面色有些不好，便快步走来拉过道清。

    徒留谢瑜在原地。

    道清感慨，她这弟弟出现的可真是及时，系统如今不在身上，今日也没什么强制性任务，她并不愿意与谢瑜再多话，省得好好的心情又被他搅乱。

    谢瑜已然站在原地，姐弟两匆匆而去的步履飞速，他扶着围栏的指尖有些用力。

    方才她看着屋舍中那对新人的时候，明明眼底都是盛出的欢喜，可见到他的时候，面色又落了下来，神态里又恢复了规矩谨慎的模样。

    可她见到那晏应琢的时候，又带上了如释重负的神态。

    妒意在心口裂了缝隙，不断扩张，生出汹涌的江水，几乎要将他吞没。

    她不该是这样的，那些闪回的画面里，那些烟火下的笑意，都带着情真意切……

    喜房内的凑热闹的人还说着什么吉庆的话语，他的视线扫去，新娘半遮着团扇，绿色的婚服翠色含秀，裴洵笑的喜悦，是挡也挡不住的欢庆。

    如果，如果把她绑在他身侧，锁在屋内，这样，他日日便能看到她，而她眼底只会有他，也只能是他，他便不会这般惴惴不安了吧。

    日光又探进檐廊，他彻底暴露在明媚的光色间。

    里头屋子又不知说了些什么，欢闹声穿过窗牖的缝隙间，围绕在他身侧。

    日日可见，寸步不离。

    执子之手，与子携老。

    往日里他最厌恶这些情爱的诗句，如今念来，却缠绕与口舌之间，生出别样的旖旎向往。

    他以前大抵对程昭韫有过几分关注，只是年少时程昭韫的偶一相护，便情不自禁关切起来，觉得少女眉眼温柔，神态明朗，就有些亲近回护之意。

    可却从未曾有过这样陌生又痛苦又欢喜的情绪。

    他蓦然松开了扣着的木栏，心下又升起巨大的欢喜，他总有办法固她在身侧。

    梦魇里的一切永不会成真，他们共生共长，生死一处，谁也不会离开谁。

    裴家席面热闹，道清因着应琢相陪，今日也是情绪高涨。

    因着不扰夫妻新婚燕尔，出了裴家，夜色临近，月朗星稀，街巷灯火通明，道清拉着应琢又四处踩街闲逛，应琢因想看清供挑花了眼，道清便绕进了永矾楼等他。

    方才寻了阁子入座，有店博士对着道清一揖：“姑娘，有人相请。”

    道清蹙眉：“可是何人？”她奇怪，她所识之人并不多，邀她吃饭的更是寥寥。

    “姑娘且宽心，是故人。”那店博士又道。

    道清从窗牖外看，见这永矾楼彩门直冲云天，街巷上行人匆匆，她便思索着，左右是繁华之地，想来并无什么事，便也点点头。

    待绕过回廊，又往上几层，店博士拉开了门，恭着身便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这间酒阁子珠帘晃动，因着烛色闪烁着奕奕的光泽，倒是比其他几间屋子安静许多，许是不靠近街市罢。

    隔着屏风，坐在那厢的人影有些眼熟，她略有疑惑，便踏过屏风，来人回眸看着她。

    “世子？”道清疑惑更甚，谢瑜方才不还在裴家，怎么不眨眼就来永矾楼了？

    道清扫过几安，见那几案上层层叠叠摆了许多各色的果脯，并无其他吃食，这架势，倒像要开果脯行一般。

    道清顺着作揖，也并不向前，谢瑜寻她，她心里总觉得并没什么好事。

    除却坠崖后在农舍家她与他的距离似乎近了些，对他即有怜悯，也有同情。

    但那些情绪早在谢瑜待她的诸多弃置敝履的接触中，不断砌起更高的防线，时刻提醒她自己的情绪莫再为其所动。

    “请坐。”谢瑜温着声道，他示意他身侧的位置，道清有些恍然，她似乎听出他语气里有些隐匿的说不出的情绪高涨。

    “世子有事请快些说，我还有些事情。”她规规矩矩地行礼得当得回道。

    谢瑜眼底闪过晦涩的光泽，但也许是她的恍惚，再一眨眼，琉璃珠帘闪烁的明明倒映在他的眼眸里，像是汤汤河流里的水灯，顺着那漩涡起起伏伏。

    他从来都是清隽温润，如今却像美玉掷于火焰间，玉气的润泽几乎被火焰卷携烧尽，眉宇里溢出从没有过的兴奋难抑。

    “你不是喜欢果脯吗？”谢瑜眉目不转盯着她，指尖微动，把一盘果脯推给她。

    道清不解，她未有多喜欢果脯，也不知谢瑜这番定义是从何得来，难道是程昭韫喜欢果脯？